工作相关肌肉骨骼疾患（work-related musculoskeletal disorders, WMSDs）指劳动者因从事职业活动引起或加重的身体局部肌肉、肌腱、骨骼、软骨、韧带和神经等损伤，出现包括从轻微、短暂损伤到不可逆、能力丧失性伤害等程度的健康-疾病状态^[1]。WMSDs症状发生率高，涉及行业广，给作业人员健康和社会经济造成了严重的影响^[2]。WMSDs是一类常见的职业健康损害，目前WMSDs在许多国家已成为发生率较高的职业相关疾病^[3]。国内众多学者已经展开对多种行业不同职业人群WMSDs研究调查，涉及医疗^[4]、制造业^[5]、煤矿^[6]、消防^[7]和空乘^[8]等行业。文献查阅发现，针对供电企业职业人群WMSDs问题相关调查研究较少^[9]。电网行业从业人员数量庞大，其中运检岗位作业人员在劳动过程中存在较高的工效学负荷^[10]，其危险因素涉及劳动姿势、搬运重物和劳动组织等^[11]。

近年来随着我国电网的快速发展，新的工艺和设施层出不穷，电力输送网络覆盖率明显提升，输电线路电压等级也不断提高，电网行业输电铁塔的种类和数量随之不断增加，从而导致运检岗位攀爬作业人员工作任务大幅增加。供电企业攀爬作业人员日常工作主要为输配电线路的运维和检修，常需人工攀爬塔杆至顶端开展相关操作，其上肢、躯干和下肢等部位常伴随长时间的不良作业姿势，导致人群职业健康问题日益凸显，应引起重视。本研究拟对供电企业攀爬作业人员开展流行病学调查，了解其WMSDs症状发生情况以及探讨可能的影响因素，为制定供电企业职业健康防护策略及措施提供理论依据。

1.   对象与方法

1.1   调查对象

采用整群抽样方法，在吉林省、天津市和山东省3省（直辖市）选择10家供电公司的全部攀爬作业人员作为研究对象。共发放问卷702份，有效问卷649份，有效回收率为92.45%。纳入标准：（1）在本岗位工作时间≥1年；（2）身体健康，无严重基础性疾病史。排除标准：（1）近1年休假或病假时间累计≥3个月，或中途离职；（2）有先天性脊柱疾患、恶性肿瘤、手术史、外伤史、感染性疾病以及其他非工作有关因素导致的肌肉骨骼疾患。

1.2   方法

1.2.1   调查方法

本研究采用流行病学横断面调查方法，以杨磊等^[12]修订的《肌肉骨骼疾患问卷》为基础，根据本次研究目进行针对性修订和条目调整，最终形成本次调查问卷，并对上述研究对象的基本情况、工作情况和身体颈部、肩部、背部、肘部、腰部、手/腕部、髋/臀部、膝部和踝/足部共9个部位在过去1年内肌肉骨骼疼痛或不适症状等内容进行调查。通过预调查，Cronbach's α系数为0.881，该系数>0.8表示问卷信度较好。通过问卷星创建电子版问卷，现场（采用1：N集中填写）和线上（定向推送）相结合，以自填式开展匿名问卷调查。本研究中，吸烟为每天≥1支且连续吸烟≥6个月^[13]。体育锻炼为每次锻炼超过30 min或流汗^[14]。所有研究对象均签署知情同意书，本研究经广东药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查批准（批准号：广药大公卫医伦〔2022〕第01号）。

1.2.2   WMSDs症状判定标准

本研究WMSDs症状判定标准：若身体9个部位（颈、肩、背、肘、腰、手/腕、髋/臀、膝、踝/足）近1年内出现酸、麻、疼痛及活动受限等症状中的任何一种，持续时间>24 h，经适当休息后未能恢复，并排除外伤或其他疾病导致的疼痛或不适^[15]。

1.2.3   质量控制

开展调查前，各单位指定专门负责人，负责组织和协调现场调查工作。项目组编写问卷填写说明手册，调查员进行统一培训和考核。调查员负责培训各单位负责人，不能集中填写作业人员由各单位负责人员指引和监督完成问卷填写和提交。电子问卷全部题目均设置必答限制和逻辑跳转，填写完整才能成功提交。数据导出后，对问卷数据进行整理，对可疑数据进行筛选、确认和逻辑校验，剔除不合格问卷，形成本次课题数据库。

1.3   统计学分析

采用SPSS 25.0软件进行数据统计学分析。计量资料经正态性检验符合正态分布者以算数均数±标准差（$\bar x \pm s $）进行统计描述，不符合正态分布者以中位数和四分位数间距[M（P₂₅，P₇₅）]进行统计描述。计数资料采用频数和构成比（率）进行统计描述。计数资料与率的比较采用χ²检验。采用二分类logistic回归分析模型进行WMSDs多因素分析（前进法，自变量纳入标准为0.05，剔除标准为0.10）。检验水准α=0.05（双侧）。

2.   结果

2.1   基本情况

649名调查对象的平均年龄为（39.71±10.02）岁，平均工龄为13.00（5.00，21.00）年。男性630人（占97.1%），女性19人（占2.9%）；文化程度初中及以下39人（占6.0%），高中及中专139人（占21.4%），大专及以上471人（占72.6%）；吸烟277人（占42.7%），无吸烟372人（占57.3%））。其他基本情况详见补充材料表S1。

2.2   攀爬作业人员WMSDs症状发生情况

研究对象WMSDs症状发生率为81.2%（527/649），9个身体部位症状发生率由高到低依次为：颈部、腰部、肩部、膝部、背部、手/腕部、踝/足部、肘部和髋/臀部，其症状发生率依次为：65.0%、59.0%、54.4%、42.2%、41.9%、31.7%、27.1%、21.3%和18.0%。以不舒服姿势作业的攀爬作业人员不同组间比较，经常/很频繁以不舒服姿势作业者颈部、肩部、腰部、膝部、背部、手/腕部、踝/足部、肘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率较高（P<0.05）；背部长时间稍微弯曲、颈部长时间大幅度前倾、手腕长时间保持弯曲、手腕长时间保持扭曲、肘部长时间保持弯曲、踝足部长时间保持不自然弯曲、膝部长时间保持屈膝、肘部频繁多次弯曲、膝盖频繁弯曲、经常搬运/举起重物、经常推动/拉动重物和躯干每分钟多次做同一动作的攀爬作业人员，颈部、肩部、腰部、膝部、背部、手/腕部、踝/足部、肘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率高于无上述作业情况者（P<0.05）。不同个体特征组人群身体各部位WMSDs症状发生情况的单因素分析结果见补充材料表S1~表S3。

2.3   攀爬作业人员WMSDs症状发生的影响因素

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有时、经常/很频繁以不舒服姿势作业是颈部、肩部、腰部、膝部、背部、手/腕部、踝/足部、肘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其OR依次为：1.931和3.145、2.700和3.888、1.860和3.150、2.348和3.689、1.782和3.274、1.710和2.595、1.836和2.860、2.250和3.032、2.080和3.127；部门人员紧缺是颈部、肩部、腰部、背部、手/腕部和踝/足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其OR依次为：1.791、2.000、2.506、2.063、2.256和2.699；膝盖频繁弯曲是膝部、背部和手/腕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其OR依次为：1.895、1.586和2.026；经常推动/拉动重物是肩部、腰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其OR依次为：1.485、1.547和1.822；颈部长时间大幅度前倾是肘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其OR依次为：1.649和2.005；踝足部长时间保持不自然弯曲是踝/足部和肘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其OR依次为：2.481和1.655；涉及寒风或气温变化是颈部和肩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其OR依次为：2.182和2.116；而体育锻炼是颈部、肩部、腰部、背部和踝/足部WMSDs症状发生的保护因素，其OR依次为：0.493、0.625、0.404、0.570和0.639。见表1和补充材料表S4。

表  1  研究对象颈部、肩部和腰部WMSDs影响因素的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

Table  1.  Multipl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n influencing factors of neck, shoulders, and low back WMSDs in participants

变量(Variable)	b	SE	Waldχ2	P	OR(95%CI)
颈部(Neck)
体育锻炼(Exercise)	−0.708	0.154	21.136	<0.001	0.493(0.363~0.666)
以不舒服姿势作业(Holding awkward postures)
很少/从不(Rarely/never)	−	−	−	−	1.000
有时(Sometimes)	0.658	0.218	9.131	0.003	1.931(1.260~2.959)
经常/很频繁(Often/very often)	1.146	0.282	16.510	<0.001	3.145(1.810~15.465)
膝部长时间保持屈膝(Long-time knee bending)	0.486	0.200	5.989	0.014	1.630(1.102~2.411)
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Doing same task every day)	0.452	0.205	4.863	0.027	1.571(1.052~2.347)
部门人员紧缺(Department staff shortage)	0.583	0.279	4.377	0.036	1.791(1.038~3.093)
涉及寒风或气温变化(Cold or changes in temperature)	0.180	0.363	4.630	0.031	2.182(1.072~4.443)
肩部(Shoulder)
体育锻炼(Exercise)	−0.472	0.180	6.860	0.009	0.625(0.438~0.888)
以不舒服姿势作业(Holding awkward postures)
很少/从不(Rarely/never)	−	−	−	−	1.000
有时(Sometimes)	0.993	0.238	17.417	<0.001	2.700(1.694~4.305)
经常/很频繁(Often/very often)	1.358	0.285	22.695	<0.001	3.888(2.224~6.798)
肘部长时间保持弯曲(Long-time elbow bending)	0.473	0.193	6.014	0.014	1.604(1.100~2.341)
经常推动/拉动重物(Often pushing/pulling heavy objects)	0.396	0.199	3.919	0.046	1.485(1.066~2.192)
部门人员紧缺(Department staff shortage)	0.693	0.296	5.475	0.019	2.000(1.119~3.573)
涉及寒风或气温变化(Cold or changes in temperature)	0.749	0.377	3.945	0.047	2.116(1.010~4.431)
腰部(Low back)
体育锻炼(Exercise)	−0.902	0.184	24.051	<0.001	0.404(0.283~0.576)
以不舒服姿势作业(Holding awkward postures)
很少/从不(Rarely/never)	−	−	−	−	1.000
有时(Sometimes)	0.621	0.276	17.254	0.004	1.860(1.213~2.852)
经常/很频繁(Often/very often)	1.147	0.191	5.229	<0.001	3.150(1.833~5.414)
经常推动/拉动重物(Often pushing/pulling heavy objects)	0.437	0.191	5.229	0.022	1.547(1.064~2.749)
头部每分钟多次做同一动作(Repeating head movements every minute)	0.508	0.181	7.897	0.005	1.662(1.166~2.368)
部门人员紧缺(Department staff shortage)	0.919	0.287	10.280	0.001	2.506(1.429~4.3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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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讨论

研究结果显示，供电企业攀爬作业人员WMSDs症状发生率高达81.2%，其症状高发部位为颈部、腰部和肩部，WMSDs症状总发生率及各部位症状发生率均高于张丹等^[11]对385名供电企业运检作业人员的调查结果，可能的原因为调查对象作业类型、调查对象纳入排除标准以及调查范围的不同。但两项调查结果均提示供电企业作业人员存在严重的WMSDs问题。

适当进行体育锻炼有利于机体心肺系统、呼吸系统和肌肉骨骼系统机能的恢复，促进机体的血液循环，缓解组织、关节和肌肉的疲劳，减少肌肉骨骼的损伤。有关研究报道，体育锻炼是WMSDs症状发生的保护因素^[16]，本研究得出一致结论，即体育锻炼是颈部、肩部、腰部、背部和踝/足部WMSDs症状发生的保护性因素（P<0.05）。工龄是膝部和肘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可能原因为工作年限越长，重复性工作的时间也越长，导致肌肉、骨骼造成慢性损伤，引发WMSDs症状。研究结果显示，输电岗位的攀爬作业人员膝部WMSDs症状发生的风险较高（P<0.05）。输电岗位的作业人员常需攀爬铁塔进行线路的运维检修工作，可能与膝部WMSDs症状发生有关。

研究发现，以不舒服姿势作业是颈部、肩部、腰部、膝部、背部、手/腕部、踝/足部、肘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长时间持续性地进行不舒服姿势作业，容易造成机体全身或局部血液循环障碍，导致脊椎周围区域供血严重不足，这种情况下，组织、肌肉、韧带和骨骼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劳损，长期累积不能及时缓解会导致WMSDs症状发生^[17]。肘部长时间保持弯曲是肩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颈部长时间大幅度前倾是肘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背部长时间稍微弯曲是膝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膝部长时间保持屈膝是颈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膝盖频繁弯曲是膝部、背部和手/腕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踝足部长时间保持不自然弯曲是踝/足部和肘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现场调研发现，供电企业输配电线路运检作业人员在攀爬塔杆进行作业时，手腕、上肢、躯干和下肢需长时间做频繁重复性动作，攀爬过程伴随颈部前倾、肘部弯曲、背部弯曲、膝部和踝足部弯曲的连贯性动作，使身体多部位处于一种不舒服的姿势，易导致肌肉疲劳，可能与以上多个部位WMSDs症状发生有关。

研究表明，体力负荷是肌肉骨骼疾患症状发生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18]。本研究得出与其一致的结论，经常推动/拉动重物是肩部、腰部和髋/臀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P<0.05）。长时间的负重劳动，体力负荷会对脊椎产生冲击力，长期压迫机体的肌肉骨骼系统，会引起肢体肌肉、韧带的慢性损伤，致使机体代偿功能不足，导致WMSDs症状发生。

供电企业中周工作时间>40 h的攀爬作业人员占63.3%，部门人员紧缺的攀爬作业人员颈部、肩部、腰部、背部、手/腕部和踝/足部WMSDs症状发生风险均增加。在供电企业中，运检作业出现人员紧缺时，工人分配任务量及工作时间有所增加，工作节奏会随之加快，长时间超负荷的工作是引起WMSDs症状发生的重要因素。本研究发现，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是颈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针对此种情况，供电企业管理部门可根据不同岗位的专业技术要求，制定适当的岗位轮换制度，可有效降低WMSDs症状的发生。

生物力学相关研究表明，机体肌肉骨骼长期进行重复性的动作，容易增大机体局部血管压力，减少神经外膜的血液流入，导致正中神经缺血，从而出现肌肉骨骼麻木、疼痛和无力等一系列WMSDs 症状^[19]。在作业过程中存在每分钟多次做重复性操作，WMSDs症状发生的风险增加^[20]。头部每分钟多次做同一动作使腰部WMSDs症状发生的风险增加（P<0.05），上臂/手指每分钟多次做同一动作使手/腕部WMSDs症状发生的风险增加（P<0.05）。作业人员攀爬铁塔时，上肢需频繁用力抓住铁塔脚钉，头颈部重复做抬头动作，腰背部随之出现重复性的不同程度的前倾后仰动作，攀爬过程使腰部被动处于一种不舒服的姿势，可能与腰部和手/腕部WMSDs症状发生有关。劳动作业过程中，经常在短时间内完成重复多次操作，机体的肌肉骨骼系统所承受的静态负荷会明显增大，导致局部组织、肌肉的耗氧量随之增加，同时会导致组织、肌肉的供氧量不足，产生乳酸等物质促进肌肉疲劳，使罹患WMSDs的风险增加^[21]。

工作涉及寒风或气温变化是颈部和肩部WMSDs症状发生的危险因素。供电企业攀爬作业人员劳动环境多处于野外、田间，常需在台风、暴雨、风雪天气条件下进行紧急抢险任务，湿冷环境的作业在所难免，因而会增加WMSDs症状发生的风险。

本研究的不足之处：（1）本研究为横断面调查，可能存在回忆偏倚；（2）缺乏针对社会心理因素的调查；（3）缺乏针对职业因素的定量调查。

综上所述，供电企业攀爬作业人员WMSDs症状发生率较高。建议供电企业相关部门适当增加攀爬作业人员的聘用数量，减少加班时间；适当改用小型机械进行搬运电缆、设备等，减少人力搬运、推拉重物；可根据不同岗位的技术要求，制定适当的岗位轮换制度，避免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适当加大攀爬作业健康安全教育的力度，促使作业人员在劳动过程中能自觉及时调整不良姿势；可组织实施工间操的集体体育活动，从而降低WMSDs症状的发生，保护劳动者身体健康。